[9]


數日後送走小原。櫻井用盡各種理由拖延回京的時間,士兵們多有覺得奇怪的,但主帥的決定也不能違抗。

就這麼拖了幾個月後皇上卻另外指派了一名將領來整頓軍隊,接替軍營的善後事宜,頒了旨要櫻井和松本輕騎盡快趕回宮裡。


知道回去面臨的是賜婚,兩人心裡都透著沉甸甸的不安。帶著一個小隊,不緊不慢地往京城回去。
這還是第一次打了勝仗,進城卻一點也不風光,櫻井讓松本先回府邸休息,自己一人進宮面聖。


早朝的時間,櫻井一進大殿就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,在一眾大臣中看到了小原,只見他拼命在臉上擰著自己完全看不懂的表情,櫻井走到最前頭行完大禮,並沒有如往常被允許起身,心中充滿疑惑卻也不敢貿然抬頭。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雜踏的腳步聲,偷偷扭頭一看,竟是松本被押進大殿。

這才聽得皇上緩緩開口,語氣冷冽。「你這場仗早就結束了,為什麼遲遲不肯班師回朝?有人密報你手握兵權,密謀叛變,想藉此篡奪皇位。」

櫻井臉色一陣青一陣白,愈聽愈不可思議,心想這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,平日慈愛的父皇此時臉色嚴峻地看著自己,他能感覺到他的失望傷心與氣憤,但是自己卻無從解釋起。


「你的策士出了不少主意吧。將松本潤帶下去,逼他供出實情。」


櫻井腦袋一片混亂,回頭看到松本滿臉的驚恐,他想阻止卻沒有底氣,父皇看來對密報是半信半疑,可是自己拖延著不回京又該怎麼解䆁,對這突如其來的指控完全沒有一點心裡準備。

退朝後,空盪的大殿剩櫻井一人,知道父皇在等自己回話,可他又能用什麼理由。他當然知道松本那裡絕對問不出什麼,只是到底該怎麼把松本救出來,這是櫻井第一次這樣陷入慌亂不知所措。

皇上連續幾天不早朝,櫻井沒能起身也沒進食,景妃娘娘在寢宮外哀求了幾天終於見到了皇上。



「快起來了,自己身子要好好保重。」皇上無奈地伸手扶起眼前身子攤軟的妃子。

「皇上,翔他從來都無意爭權奪位,對您也絕無貳心,我可以用肚子裡的生命做賭,求求您相信他。」
景妃聲淚俱下,幾欲昏厥,皇上看著著實於心不忍。

「妳懷有身孕,別這樣激動,朕信了他還不行嗎?」

「牢裡那孩子,他也是無辜的,皇上.....」

「唉...知道了。」

皇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扶起景妃,其實他對於這位皇子也是打心底溺愛,私心相信他並無謀反之意,可事實擺在眼前,被彈劾了不處理,也難以堵住悠悠之口。


事情最後以並無實質證據說他密謀叛變結案,雖然平定番邦有功但是延遲收兵浪費軍帑,功過相抵這次什麼打賞也沒有。





在地牢裡松本被質問著為何戰事早結束了還不回朝,說櫻井手握兵權密謀奪位是不是他一起策畫的,要他說出一同謀反的名單。沒有的事松本一句也回答不出來,就這麼實實地被折騰了幾日。

昏迷中感覺被抬著前進,來到熟悉的地方,被放下方知是自己的床,外頭有說話的人聲,松本費力地睜開眼看著來到床邊的人是小原,並不是櫻井,心一緊,害怕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,擔心的神情顯而易見。


「你在牢裡,他被罰跪在大殿上,幾日沒進食,現在在景妃那兒調養,翔一定也很擔心你,你安下心好好地養傷....」

「皇上…」

「皇上相信你們是被誣陷的,不過你們誰都沒說拖延回京的理由,景妃娘娘用命起誓,加上翔向皇上表明了以後絕不再掌兵權,這事算平息下來。」



櫻井將手中兵權上交,表示若須要出征,必定盡一己之力輔佐皇上欽點的征夷大將,此舉表明對權力毫不戀棧,皇上雖萬分捥惜,但想如此一來再沒人能藉此質疑他,也只好全了這事。



松本躺在床上傷口雖痛,但頭腦非常清醒,想著所有的一切愈發覺得事態嚴重,該來的還是會來,他們倆原本就是不可能的,櫻井已為他拖了這些年,這次還被拿到機會陷他入罪,皇上雖信了他們沒有背叛之意,但一個皇子怎可能不娶親,這事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。他不想親眼看著櫻井成親,那會要了他的命。


想來想去只有離開一途了。




過了幾日櫻井終於回到王府,直接就往松本房間衝去。

「小潤,你還好嗎?對不起,沒能馬上回來看你,我說我沒事,娘就是不讓走。」

松本看到他氣喘吁吁,明顯的瘦了一大圈,一顆心卻只懸在自己身上的樣子,忍不住流下眼淚。

「很疼是嗎?」緊緊握住了松本的手,擔心地要檢視他身上的傷,邊氣憤不已地說著。「要讓我查到是誰去告密挑撥的,我一定饒不了他。」


「算了,皇上已經相信你了不是嗎?只要在宮裡,這些爾虞我詐的事就免不了,你應該比我清楚。」松本冷靜地說。

櫻井不可置否,心疼地看著松本。



「你的婚事.....」

「發生了這事,父皇暫時不會提了。」

「你也說是暫時,時間一到皇上總還是要賜婚的,到時你能拒絕得了嗎?」

不知道松本怎會在這時候突然提這事,但櫻井也知道這次躲過了,下次仍逃不了。


「我們可以一起離開這裡,離開皇城到別處生活。」

「去哪兒呢?這事沒有你想得這麼簡單,你一個皇子能說離開就離開?我們又該靠什麼維生?外面不比宮中,你從小做什麼都有人服侍,大家都對你卑恭屈膝,離開了什麼都得自己來,甚至你得向別人低頭,那完全是你沒辦法想像的生活。」

松本說的沒錯,先不說自己過不過得來宫外的生活,那的確是他現在沒法想像的,心有不甘地咬著唇看著松本。


兩人無語地對視著,半响後,松本下了決心開口說。

「你讓我走吧。」

櫻井的手顫了一下,眼神死盯著別過頭去的松本。

兩人沈默著,心中思緒千迴百轉,過了許久,櫻井慢慢放開了原本緊握的手,他知道留不住這個人了。



不敢再去探望松本,只是每日裡在他房外靜靜地站一會兒,靜靜感受那人還在自己身邊。

櫻井每天都會叫來家僕仔細詢問松本的傷勢,再交待一些照顧他的事,當他得知松本己經可以下床的時候,他要離開的日子也接近了。



松本知道只要他堅持,櫻井肯定不會為難他。那天,櫻井鬆開他的手,他的眼淚就滑了下來,別過頭避開他炙熱的眼神,一顆心糾結得比傷口還痛。
他期待櫻井來看他,又希望他別來,一日一日期待落空,就更加堅信自己的決定是對兩人都好的。


躺在床上養著傷,強迫症似地想著以後的櫻井懷裡會抱著什麼樣的女人,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,心情在苦澀中似乎還能一點一滴沈靜下來。松本想或許有那麼一天他能夠再次平心靜氣地正視櫻井,跟他說話,祝他幸福。但現在松本非離開不可,而父親已經非常習慣京城的生活,身體雖比以前健朗,卻也無法再隨他舟車勞頓,姊姊知道松本的難處,和父親一起來看他時兩人商量了一下,答應了松本一定會好好照顧父親。只叮囑他安定之後一定要稍個信息回來,讓他放心地出外去闖闖。

再過得幾日,松本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,心裡猶豫著是不是該向宅子的主人道別,基於禮貌是應該的,可是,一見到他自己還走得了嗎?他能想像櫻井的表情,那個讓自己捨不得離開的表情,他甚至連信都沒有留,他走得愈堅決,櫻井就愈能放下他好好過日子。
松本留下了一屋子櫻井送的東西,有個東西他是捨不得的,其實櫻井從未對松本說過兩塊玉的事,但松本私心的想帶走,這幾年確實只要他感到不安,握著那塊白玉,就能得到安定的力量,那日櫻井蹲在他身前將玉仔細地繫上他的腰帶,在他面前露出那個令他安心的笑容,清晰地彷彿昨日的事。

冬日裡的晴朗天空,藍得清徹,松本騎在馬上,出了城門便死命地揮鞭往前狂奔,好像這樣臉上的淚就能風乾得不著痕跡,好像這樣就能把所有的回憶全拋到腦後。


早上一下朝,王府裡的人就傳來松本離開的消息,櫻井心想”這是連最後一面都不願意見了。”

櫻井往城牆上去,萬里無雲的晴朗冬日,視野寬闊,他盯著那一人一騎風馳電掣,直到消失在遙遠的彼端。

「走了?」
「走了。」

小原輕輕拍著櫻井的肩,默默地陪著他一起走下城牆。

 -TBC-
 
评论
热度(1)
© 白玉 | Powered by LOFTER
上一篇 下一篇